编者按：
读书，修身养性，知史明理，辨识规律。
2024年新年伊始，积极培育中国特色金融文化作为“新年第一课”首次提出，意味深长。当我们从货币和金融的视角去审视古往今来的社会变迁，或能管窥金融强国建设的路径，并能从中，深悟中国特色金融文化的精髓要义。
2024年世界读书日到来之际，中新网、云南网、《滇云艺海》微信公众号联合推出系列专栏“货币云南史”，从《货币秘密 云南金融往事》一书中，一起品读货币边疆三千年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货币云南史│一家银行隐藏金融智慧力量
中新网云南新闻4月24日电(陈保邦)滇越铁路是中国西南第一条通向太平洋的国际铁路，曾经垄断了云南85%的进出口贸易，100%东去香港、上海以及远走南洋、欧美的客货运输，触发了滇商兴办近代工业的意识，云南工业化进程开始加速。
沿着滇越铁路，法国东方汇理银行最先进入云南，中法银行之间第一次不对等的货币战在蒙自打响，长达36年……
富滇银行：从跌宕起伏到涅槃重生
近代银行诞生前，云南金融市场主要被票号、钱庄、典当三分天下。蔡锷就任云南都督的第一年，云南财政捉襟见肘：支出600万两白银，收入大约300万两，赤字300万余两。蔡锷设想创建一家云南省政府掌握的官办银行，发行纸币，聚集资金，既能解决财政困难，又能支持创办工业。
1912年，在蔡锷的力主下，云南地方政府发布成立富滇银行及发行滇币的告示，终结了大清帝国银两、铜钱并用数百年的货币历史，富滇银行在昆明市威远街一幢砖木建筑的楼房闪亮登场。
这在中国货币史上可谓重大改革。1933年，全国范围的相应改革才开始推进。
鼎盛时期，富滇银行分支机构一度遍布云南省内外及越南海防、缅甸曼德勒，成为中国第一家走出国门的金融机构。
1913年，富滇银行蒙自分行设立；3个月后，东方汇理银行蒙自分行设立。看准富滇银行蒙自分行银圆库存稀少滇币超发的漏洞，东方汇理银行率先发起了货币战。
开始，东方汇理银行仅以滇越铁路营运收入为滇币、必须换成银圆才能从国外购买铁路器材为借口，试探性地向富滇银行兑现银圆，积攒到大量滇币后，便将成捆成箱的滇币抬进富滇银行，将富滇银行蒙自分行金库中的银圆兑换一空，致富滇银行蒙自分行银圆告急。
随后，东方汇理银行调整外汇汇率，逼迫滇币贬值，使云南进口商品普遍上涨，出口减少，外贸逆差扩大，银圆紧缺。富滇银行蒙自分行银圆枯竭，加之东方汇理银行的煽动，挤兑的人越聚越多，酿成富滇银行首次兑付危机。
云南银圆除少量自产，主要依赖香港进口。一战爆发，世界银价大涨，各国开始大量囤积白银，禁止银圆出口，香港亦然，云南从香港通过滇越铁路进口的银圆断绝。为防白银外流，云南也宣布禁止银圆出口，并限制了省内往来的额度。
在此情况下，东方汇理银行以帮助滇军购买军火等借口，大量回笼银圆，明目张胆通过河口海关将银圆运往海外，且金额越来越大。这种掏空富滇银行库存银圆的做法，最终酿成滇币贬值，蒙自分行无力兑现银圆，面临关门。东方汇理银行乘机在昆明设办事处，在银圆高位、滇币低位时，用大量高价银圆换回低价滇币，完成对富滇银行的财富围猎和对云南金融的货币收割。
1929年，富滇银行蒙自分行裁撤，被东方汇理银行挤出滇东南金融市场。
由于东方汇理银行发行的越币在云南被当作外汇使用，东方汇理银行通过操控越币与滇币、港币汇率来影响云南物价。1931年，几乎昆明出售的洋货都在用越币购买，昆明市场成为越币的天堂。
白银外流、云南财政赤字等内外因导致，官办的富滇银行在政府授意下大量发行滇币，最终入不敷出，于1932年关门歇业。
同一年，涅槃重生后的富滇新银行一方面注入巨额贷款支持个旧锡务公司等老企业进行技改，提高产能和质量，增加出口，换回外汇，增加税收；另一方面通过注资入股创办新兴企业，支持增加云南本土企业数量，培植税收根据地，扩大税源。
在政府的支持下，从云南锡务公司总经理任上出任富滇新银行行长的缪云台打出连环拳：云南财政、海关、邮局、税务等对公存款账户和大额资金账户纷纷从东方汇理银行回流到富滇新银行；掌控流入云南的外汇，切断东方汇理银行的外汇来源；推出大锡跟单押汇，夺回被东方汇理银行长期垄断的信贷业务。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富滇新银行实现了华丽转身，成为托起云南工业体系最有力的支撑者和推动者。1935年春，东方汇理银行的存款仅为富滇新银行的10%左右，东方汇理银行只能正视败北现实，与富滇新银行签订外汇条约，其所需外汇由富滇银行供给。
云南和平解放后，东方汇理银行退出云南，结束了其在云南由盛而衰的36年历史。与此同时，富滇新银行在新旧货币交替的空档期，发行暂时在云南流通的半开银圆，为人民币进入云南流通做了铺垫。
股票力量：云南工业成长的血液与养分
云南省档案馆珍藏着百年前云南数十家股份制企业创办发行的各种股票。这些发黄的证券，既是经济血液，给予云南工业成长提供着必需的养分；又是一页页珍贵的影像，记录着一个个原本弱小的企业在金融助力下长成参天大树的创新历程。
洋务运动中，法国金融资本深入云南，云南矿业受到启发，最早引入股份制，发行股票集资购买设备，开采冶炼矿石。
在弥勒档案馆发黄的财政金融卷宗里，藏着一沓于1908年和1909年宝华锑矿股份有限公司发行的股票，清晰记录着云南人在洋务运动中用真金白银投资矿业的超前金融智慧。
宝华锑矿股份有限公司作为晚清云南工业化水平最高、产量最大的矿业公司，成立时便引进西方股份制的直接筹资方式，发行了1200股共计6万银圆的股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金属涨价中赚得钵满盆满，给股东带来了丰厚的红利收益。一战后锑产品需求减少，公司逐渐没落，淡出公众视野。
但股票的力量，曾使这家云南最早的股份公司历经辉煌，开启了近代云南矿业采用机械化大生产和股份制的先河。
受它的启发，仅一年后，又一只云南电力股票闪亮登场，与耀龙公司牵手发力，完美绽放出中国第一家水电站——石龙坝水电站的电力光芒，让云南人又一次见证了金融在重大项目投资中的巨大力量。从此，股票、债券、信贷便与云南工业频频牵手，农业、轻工业、矿业、烟草等产业风起云涌。
1915年，个碧石铁路开工建设，这是通过发行股票集资修建的云南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民营寸轨铁路。
1922年，云南用富滇银行发行的滇币，修筑了中国历史上仅晚于北京、杭州的第三个飞机场：昆明巫家坝机场。
1926年，在富滇银行和王炽同庆丰的资金注入下，云南修筑了第一条公路——16公里长的昆明西站至碧鸡关公路，随后许多工厂在昆明西郊立足。抗战时，这条公路向西延伸为1146公里的滇缅公路，成为连接印度洋的抗战运输生命线。(完)
作者：陈保邦
中国金融作协理事，中国农业银行作协副主席，云南金融作家协会主席、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理性从事金融，感性慢游文化，出版《货币秘密：云南金融往事》《金融中的文化》《秘境茶踪：临沧的芳芳》等作品，目前正在创作《货币边疆三千年》，深度展示三千年来货币的跌宕演变及其在中国边疆迸发出的智慧力量，改变着国家疆域大小，改变着民族走向，精彩讲述那些智慧与无奈、热血与冷泪、自强与屈辱交织的金融历史故事。
